八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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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ould

  • 英露,国拟注意



Mould


 

 

假如时间能够倒退一秒,那么英国并不会选择踏进这座帐篷。当他转身看到床铺上打着石膏的苏维埃时,英国挑挑眉,他们的目光如别针扣进了衣领,尖锐地撞在一起。血的味道有些重——英国不动声色地嗅了嗅,他能分辨出其中的气味:大部分是酒精,小部分是油、雪、和松林,这混合在一起着实古怪,仿佛一根火柴就能点燃他。

神奇的是,苏维埃并没有把他赶走,他的紫眼睛暗了下来,又倏地明亮,声音也是温和的:“不坐下来歇息一会儿吗?不列颠。”

他的咬字透着一股神奇的轻快感,英国的手按在帐篷上,随即落下了:“我本来只是想去找美国。”英国说道,“很遗憾你受了伤,是德国的杰作?”

“您明白的。”苏联微笑,他动了动肩膀,“只是一条胳膊。”

“只是一条胳膊。”英国微微拉长语调,“这确实不太方便,你拿得到旁边的酒瓶吗?”

英国抬抬下巴,在简陋的床头柜边,还有一瓶未开封的伏特加。不过英国也同样注意到,那张担架床下头还有好几个空瓶,歪歪扭扭的靠在一起,像插歪了的坟碑,苏维埃的身子朝后一靠,他仰起头,露出自己的脖颈:“如果您乐意帮助的话,我会感到很荣幸。”

英国的步子挪了挪,旋即他朝着担架床走去,鞋跟碾过脚底坚硬的砂石。外头很是吵闹,喊叫声,谩骂声,抱怨声和刺耳的铃声混在一起,英国松开手,帆布落在地上,将那些声音瞬刻地杜绝在外。老实说他并不乐意和苏维埃待得这么近,当然,苏维埃也必定不愿意与他单独相处——这是一种古怪的本能,源自国家那微薄黯淡的人性,同样也是诸多经验所带来的精准判断。他向前一步,那冷冽的酒精味也愈重,英国很想咬根烟来平衡一下这儿的气味,不过那必定会迎来更糟糕的情形。

“受伤也已经是家常便饭了,不是吗?”苏维埃在他靠近的时候坐起身,将后背靠在垫子上,“这比之前的好一些,其实我本不该在这儿休息,只是……”

“美国的要求,嗯?”英国哼笑了声,“他有他的主意。不过我很意外,你竟会乖乖听话。”

“对待小朋友,总是该亲切些的。”苏维埃说道,“现在外头也冷了,您要喝一杯吗?”

对于他刻意使用的亲昵称谓,英国选择敲开了伏特加的瓶子作为回应,他的手法难得的粗鲁,但力道控制得当,边缘的切口整齐光整,如刀子一般锋利。苏维埃对此见怪不怪,这是基本的求生手段之一,玻璃是一种美丽却又危险的制品,它能折出阳光的本质,却也能将人拉入无穷尽的黑暗——苏联曾经用断裂的酒瓶做武器,锋利的玻璃径自扎进了尚有温度的血肉,他本想做得更好看些,只可惜他用光了最后一发子弹,就连匕首也不知丢到了何处。不过就结局来说,一切都还不错,但遗憾的是,面对德国的时候他两手空空,感谢冬季!他爱大雪,松软的雪地拯救了他。

“我认为我还是得保持清醒,”英国看了看四周,他没有发现一个能装酒的杯子,只有角落里有一个没洗的咖啡杯。他嫌恶地将它拿了过来,深褐色的液体已经干涸,因此英国把酒倒了进去,做清洗似的晃了晃,尔后把它泼在地上。苏联的表情似乎微妙地变了,但英国并不在意,他只是慢条斯理地用手指拭去里头牢固的斑痕:“这看起来都要发霉了,是哪个不懂事的小护士留在这儿的吗?”他将杯子拎起来,又用力地甩了甩,“这不该留在一个伤患身边,这很容易引起感染,我是说——”

“啊,是的,毕竟是美国出品的咖啡。”苏联抬起一只手,“所以我并没有喝它,那总是不太合我的口味。”

“我理解,毕竟那太新鲜了。”英国回答,“但为了卫生考虑,我觉得你还是采取文雅点儿的方式比较好,毕竟瓶口太利了,划伤嘴唇并不是个好选择。”

苏联望着他:“然而那个杯子是脏的。”

英国不置可否,那白瓷的内侧总有一块属于咖啡的污渍,英国并没有办法把它除掉,这看起来过于突兀,像某块顽固的霉斑,只要抓到一点儿空气,便能迅速地滋长,如病毒似的侵吞上人的血管。就如他所想的那般,这容易引起感染,哪怕只要一点儿微小的物质,也足够迅速扩散,一点火星就能烧毁一座庄园,一滴墨水亦能毁掉一幅名作,一个突兀的音节,一口芬芳的咖啡,自然也能捣毁原本某些惧怕它们的东西。不,说惧怕似乎不太妥当——英国漫不经心地想,他手中像是捏着一根试管,里头的东西仿佛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,如腐蚀性的强酸,随时都能将人的心破出一个血口子。

“很遗憾,我尽力了。”英国说,“不过我想,现在它闻起来已经满是俄国味儿了。”

“十分感谢。”苏联回答,“您真的不打算来一杯吗?”

英国看着那闪烁的酒瓶,那看起来真是扎眼极了,但他仍旧无动于衷,只是把伏特加倒进酒杯,随后坐在床沿,把杯子递了过去。这一幕堪称温馨,可气氛诡谲,任谁也不会想到主角会是英国与苏联,就好比两枚错误的拼图被硬生生地嵌在一起。苏维埃用另一只手去拿杯子,英国才发现他从方才开始就在读书,一本破旧的诗集横在他泛灰的被褥上,封面破损的很厉害,英国辨认不清上头白桦树似的俄文字母,他猜想那可能是‘伊万’——但俄国有千千万万个伊万,和树叶一样,脆弱而繁多。

“这种滋味可真不好。”苏联费力地喝了一口,他努力使自己的动作保持着平衡,“我是说,这里头还有一股奇异的味道,如果您愿意的话,能劳烦和美国提个意见,让他不要试图宣扬他的咖啡主义吗?”

“我很乐意这么做。”英国颔首,“或许你可以尝试喝杯红茶来调剂一下。”

“那真是太可怕了。”苏维埃毫不掩饰地说道,“我会因此彻夜难眠。”

他轻快地笑了笑,仿佛他方才吐露的并不是什么冒犯的词语,而是亲密温和的寒暄;倘若有人在此时进入营帐,那么也必定会为此景感到惊异,英国鲜少有这样直面苏联的机会,尽管他们在背地里从不藏匿自己的尖锐,这会儿却又变得和缓,仿佛针尖正在绷紧的皮革上摩挲。英国注视着他,他试图捕捉苏联眼中的情绪,但对方只是仰头喝完了杯子里的酒,随后又侧身,把酒瓶握在手里。

“那种感觉真的太糟糕了。”苏联摇摇头,“咖啡味混着伏特加,真是恶心的组合。”他把瓶子凑上前去,“这才是清冽的味道,不是吗?”

英国凝视着他,随后他顺手接过,酒瓶冷得像冰,只有苏维埃刚刚握过的部分烫得厉害,他慢慢地收拢手指,目光掠过苏维埃的脸。他的脸颊上还有一处淤青——当然,英国自己也有,他那道被气流烫到的伤疤烧过了耳廓,现在还裹着一层纱布。他看起来仿佛稍微比苏联光鲜一些,但有些答案他们心知肚明。因此英国拿起酒瓶,象征性地喝了一口,只是一口,便火烧火燎的,让他的心肺都沸腾起来。

火!火!火!

这是焚烧的滋味——英国抿起嘴唇,他看起来没有太多的表情,可血管似是在激荡。红色的血正汹涌而来,英国眨了眨眼睛,这份短暂的狂热没有持续太久——下一秒,海水灌下,一切瞬间止息,而英国的心脏突突跳了会儿,尔后恢复了平静。

“是不是还不错?”苏联说道,“炽烈的,火热的,是火苗,是鲜血,是某些真实存在的东西。”

“还是‘理想’。”英国勾勾嘴角,但他的双眼没有什么笑意,“我似乎该和军备处说一声,苏维埃的营帐太冷了,需要一把火柴……”

“如果您能亲自送过来的话,再好不过。”苏联歪过头,他摆了摆自己受伤的手,“伏特加能给人带来理想,不列颠,您看见了什么呢?”

红色!红色,红色。英国站起身,他的视线平静,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,仿佛苏联的低语不过是耳旁的风,仿佛一切都被外头隐隐嘈杂的声响吞没了。只是过了片秒,英国抚平了自己的领带,轻声说道,我自然是什么都没瞧见——我只看见了你。

 

 

FIN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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