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音

Wanna fall in love?

Jigsaw puzzle

  • 英米,国拟注意;旧文补档



 

 

“从前的雪在哪里?

亲爱的,不管去了哪儿,他们下个冬季会回来的,真的。”*

 

 

Jigsaw Puzzle


 

 

美国并不惊讶看到英国。

这是他所经历过的第23x个生日——每个生日他都无一例外地在宴会的角落、或是自家的门口看到不列颠。而不列颠永远都是那副模样,深灰色的风衣搭在手腕上,白衬衫扣得一丝不苟,尽管他的额头上不断冒着汗,金色的头发粘在额顶,而他的胸膛因为急促的喘气而大幅度地起伏,好像在竭力忍耐着美利坚过分灼热的气温。自然美国也不止一次对他加以善意的劝说:他大可不必亲自从伦敦千里迢迢地跑到这里,并且将所有的罪责归咎在自己头上。

“我可是挤经济舱过来的,”这回英国也一如既往地抱怨着,“该死的,我的邻座是个啰嗦的小鬼,从头至尾地想要和我搭话,”他扯开自己的领带,毫不客气地坐在美国的沙发上,“你真该好好教育你家的孩子,懂得什么叫私密空间吗?”

好极了——美国想,他在听到那门铃声的时候便该意识到,气势汹汹的不列颠又杀了过来,这让他临时出门的计划被毫不留情地打断。他可是百般恳求了上司才获得这样一天的特殊假期——作为一个美国人,而并非以美国本身的视角去体验国庆日的快乐。而这样难得的日子被不列颠的降临所掐灭了,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不满,但又不能将对方拒之门外,因此美利坚以一个非常古怪的姿势把他请了进来——那模样就像是万圣节时面对英国理所当然的挑战书。

“说真的,”美国将一杯咖啡搁在他的眼前,“打个电话不就可以了?或是发个邮件,哪怕趁着下次和你上司一同来拜访也可以,”他顿了顿,“礼物是不会过时的。”

况且,美国想,他一跑到这儿来,就不可能避免那个单词。而这个单词自始自终地陪伴着他,对于英国而言,就像扎进皮肤的木刺。长久未拔出的刺会消失,但疼痛依旧、并且伤口会化脓,令他寝食难安。

不过在美国沉思的片刻中,英国一直在四处张望。美国想他大概在寻找那匹独角兽,他看不见那玩意儿,因此也不知它究竟去了哪里。英国似乎没有寻觅到它的踪影,他的表情变得有些沮丧,尽管这情绪转瞬即逝。

“作为你曾经的监护人,”英国迟疑了很久才决定回答他刚刚的话,但他原本设想好的说辞溜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,“你应该很清楚我不喝咖啡。”

“如果你想要说教的话。”美国支着脸,“出门右拐。”

这逐客令听起来有些不客气,但英国并没有面露难色。他只是扭过头去、尔后半真半假地干咳了声。美国不知道他是真的喉间发痒还是装腔作势,总之英国的视线又偏了过来,他凝视着他,接着呼了口气。美国坐立不安起来,他看着英国打开自己的皮包,从里头取出一个小小的包裹,然后推到他眼前的茶几上。

“你的礼物。”英国说道,“好了,这也是我跑来的目的……”他看着那杯咖啡,显然在给自己找个台阶下,“我并不想喝你的咖啡,所以现在我可以回去了。”

美国扫过时钟——十分钟还缺半分,英国却作势站起身来,好像他当真打算回去了。美国也跟着站了起来,他看着那非常具有英国特色的礼品盒,上头的英国国旗与他自己的旗帜以一种奇妙的风格融合在一起,他没由来地感到一丝焦虑,但那种感情却又不限于此,因此他看向了英国,鬼使神差地说道。

“呃,我想……你大概可以留下吃个饭?”美国抓了抓自己蓬松的金发,他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语调变得软和了。英国的手已然握上了门把,但他闻声转过头来,像是在分析美利坚的台词中的善恶成分,数秒后他抬起了手腕,装模作样地看着上头的手表。

“好吧。”英国轻声说道,“距离我的飞机起飞还有半天时间。”

 

 

这样的发展并不是美国所能预料得到的,他嚼着自己的口香糖,手指则不断地拨弄着手机边缘的音量键,这好像能够稍稍缓解他的焦虑,而与他格格不入的英国则走在他的身边,他的眼睛映着那一排排的星条旗。

糟糕透了。

美国从橱窗里看到他们的身形,这气氛着实古怪而又不可思议,他们看起来并不像是兄弟——他和加拿大一同并肩行走的时候,这样的可能性还会更高些,尽管大部分时候别人瞧不见对方。英国将双手插在口袋里,这种习惯像极了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那些年轻人,美国本想嘲笑他,但瞥见那双绿莹莹的眼睛时,他又无话可说了。

周围都是人,大部分人都或多或少地佩戴着国旗图案的饰品,或是干脆地披上了它。但美利坚本身则什么都没做,他接受着旁边若有似无的目光洗礼,这反衬得他与英国更显怪异。他频频地朝身侧看着,那些目光极为自然地与他擦过。里头饱含着许多热情,那令他身上充盈起了一阵神奇的力量,而与之相反的,亚瑟掩住口鼻,他微微咳嗽了声。

“所以呢,你想请我吃什么?”英国打破了这份难以忍受的沉默,“不要说是你引以为傲的——”

他还未来得及凑出那个单词,美国便率先打断了他,“什么都可以。”他迅速地回想着自己的皮夹里还剩多少钱,“今天是我的生日,你哪怕想吃大餐,上司也不会有什么意见。”

英国扬扬眉,“我本来以为你会不在家。”

“的确,我本该去一次会议室,”美国说道,“不过我昨天和上司打过电话,他批准了我的假期。”

这听起来是件好事,但英国的语调没什么起伏,“可喜可贺。”

“不用客气。”美国动了动肩膀,“我倒是想说,如果我不在家,你就打算吃闭门羹吗?”

“我可没那么白痴。”英国冷冷地瞪了他一眼,“我可不会傻愣愣地在门口等,当然是塞进你的信箱。”

“所以我觉得你大可不必准备那么麻烦的礼物。”美国说道,他边说边侧身避让着逐渐拥挤的人群,“哪怕是Amazon上直接订购的我也不会介意——OH!”

即便他很是小心,但仍旧难以避免地撞上了一个矮小的女童。美国条件反射地朝后退,他的动作有些夸张,因此英国紧紧盯着他,尔后朝着差点摔跤的女孩伸出手来,但措手不及的是,美国瞥见女孩的手在刹那间一松,而绘有国旗图案的气球缓缓向上飘去,他几乎是立刻朝上奋力一跳——

“该死的!”他并没有戏剧性地抓到那个气球,这多少有违他英雄的伟大称号,美国沮丧地甩了甩胳膊,他看到女孩瞬间陷入失落的表情,以及嘴边喃喃自语的遗憾声音。

“呃,抱歉。”美国弯下腰来,抓了抓自己乱毛般的头发,“我可以再给你买一个,比刚才那个更好,然后……”

不过女孩不为所动,她盯着他看了几秒,哇地哭了起来。美利坚登时手足无措,他瞥见有一对夫妇正拨开人群朝这里走来,脸上带着万分焦急的表情,他迅速衡量了一下那位男子的身材,他看起来就像个健身教练,而这意味着他会倒大霉——

“嘿,”英国蹲下身去,轻轻地拍了拍女孩的肩,“我们不仅会赔偿你气球,还可以请你吃冰激凌,好吗?”

美国发誓他从未听过如此温柔的声音,他险些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故障,但事实上:曾经伟大的不列颠帝国就这样蹲在街边,模样柔和地安抚着一个正欲哭泣的女孩。美国瞠目结舌,而英国的手势非常温柔,他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女孩的肩膀,在他那神奇语调的帮助下,她竟伸手擦了擦眼角。

天杀的!

美国眼睁睁地看着那对年轻夫妇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,而英国平静又简洁地与他们解释,尔后指了指那一侧的移动冰激凌车。自然他的态度令他们感到满意,因此美国脑内所幻想的一切并未如实发生。英国耐心地说明自己是从英格兰来访的旅客,“他,”英国指着美国说道,“是我的同伴。”

“原来如此!”热情的夫妇将方才的恼火忘得一干二净,“嘿,祝你玩得愉快,独立日快乐!”

他们指了指胸口的图案,星条旗,大街上四处都是这样的T恤。美国发现英国的表情明显一僵,他好像在竭力忍耐住胸口传来的强烈不适,良好的绅士风度迫使他掩住口鼻,扭过头去。

“……咳,独立日快乐。”他含糊不清地说道。

美国觉得他下一秒就会呕出血来——这样的场景并非没有发生过。他急忙拉过了英国的胳膊,一把将他的肩膀掰到自己的眼前,他紧紧地盯着他,英国难以忍受地咳嗽了声,勉强将那不适感吞咽了下去。

“如果你感到不适的话,可以去旁边坐着。”美国说道,“你还好么?”

“不算太糟。”他搭起手来,撑住自己的额头,乱糟糟的金发由于冷汗而粘在他的眼角。

 

“……抱歉,美国。”他说道。

 

 

抱歉,美国。

年轻的国家并不喜欢这个类似口头禅的词语,因为英国每次吐出这个词汇的时候都令他无比焦虑。尽管此时情况似乎该颠倒一下——他看着脸色惨白的英国,一瞬间觉得他正在经受一场猛烈的暴雨。他犹豫着是不是该伸出手,至少这会让英国感到好受一些,因此他的确这么做了,用自己的手掌覆住了他的手背,然而这令英国微微发笑,他的身子有点儿发颤。而美国一瞬间地发现他动作灵活起来,他反抓住他的手,他的掌心温度较自己的更低,因此美国讶异地抬起头来,愣愣地眨了眨眼睛。

一阵难以忍受的沉默。美利坚惊讶于不列颠没有在此时开口,化解这份奇妙的尴尬,然而这气氛着实太难熬了。也许是因为他无话可说?美国想,他看着他的侧脸,尽管国家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并不会改变容貌,除非有些无法控制的变化在他体内酝酿——比如战争、巨大的自然灾害,亦或是革命与争斗。英国看起来有点儿细微的变化,诸如他的眼睛比以往更加深邃暗沉,那眼睛并不会像以前那样炯炯有神地环视四周,就像敏捷的雄狮。

“呃,我去买点饮料。”美利坚犹疑地说道,“你在这儿等我,OK?”

英国没有拒绝,因此美国逃避般地跑开了。他偷偷回头,确认这麻烦的老家伙呆在原地没有乱动。四处都是流动冰激凌车,美国心想着对方并不会喜欢这种东西,但在他的领土上也同样不会有英国所喜好的红茶(退一万步说,只要出自他手,不列颠总有挑剔的机会)。他踯躅着,最终在软饮料与咖啡之间选择了后者,“两杯咖啡,谢谢。”

“加一杯软饮可以换这个礼物,不来试试吗?”

略显肥胖的店主笑眯眯地问道,他的手指指着一侧悬挂起的小小挂饰。美国本想拒绝,因为上头的国旗恐怕会让英国心情更糟,但那的确是一个可爱的泰迪熊,颇有英国的审美风范。他在那片刻的犹豫中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,店主笑容满面地将它取了下来,郑重其事地塞进他的掌心。美国不由得转过头去,他瞥见坐在长椅上的英国弯下腰,他的身边还站着个抱球的男孩,他们似乎在聊天,可惜他的视力太过于糟糕了,否则他大概能够看清英国的表情。

“真热闹,是不是?”店主发现了他的视线,“你的朋友?”

“……也许算兄长,”美利坚衡量片刻,“一个挑剔的老家伙。”

他发觉店主的眼神带上了些笑意,这瞬间地让他想起他的上司,尽管他们大部分时候都讨论着严肃而又枯燥的议题,但美利坚仍旧会就私人问题向对方抱怨。那会儿他便不是美利坚合众国了,而是十九岁的阿尔弗雷德;他的上司十分忙碌,却不曾对此感到不满。他会在圣诞节后向上司抱怨英国的礼物,在万圣节时向他哭诉英国过分的吓人招数,林林总总。

“你有哥哥吗?”美国抱起了那三杯饮料,店主朝他晃晃手指,“我有个弟弟。”

“噢?”

“现在在亚利桑那州,”他嘿嘿一笑,“也够远的了,嗯?”

美利坚点了点头,但他却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,“我……我是说,我和我的老哥,隔着个大西洋。”

话说出口的瞬间,他忽然觉得有些难受。因此美国还是转过身,朝着英国的方向走去。他觉得那一刻眼前的视野有些模糊,他猛地觉得自己行走于两百多年前的乡间小径上,他的脚步愈来愈急,因为英国在他前头,他望着英国,促使自己迈动步伐、以便能够追上他,甚至于……

超越他。

“你去了很长一段时间,美……呃,阿尔弗雷德。”英国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,“队伍很长?”

“和那店主聊了两句,抱歉。”美国将饮料堆在椅子上,他发觉那个男孩还没走。那是个深棕色头发的白人男孩,约莫七八岁的模样,深蓝色的T恤上沾着些灰。也难怪方才英国匆忙地改口,听起来着实滑稽极了。但美利坚发觉男孩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不到十秒,便又继续和英国聊了起来,美国掀开饮料的盖子,他隐约地感到有什么东西绕着他的腿慢慢走动着,这令他猛地寒毛一竖。

“它很听话,是不是?”英国语调温柔地说道,男孩看起来十分惊奇,那双浅蓝色的眼珠里满是喜悦,“这可真是太酷了!我是说……没人会养这种东西做宠物……”

“然而它现在的主人可瞧不见它。”英国不无讥讽地瞥向了美国,“真够可惜的。”

美利坚感到那看不见的东西更为明显地磨蹭着他的小腿,他忽然意识到那是什么了,“嘿,英……亚瑟!你怎么可以把它带出来?!”

“它自己跟过来的,”英国亲昵地抚摸着他所看不见的独角兽,“显然它想念我了。”

“别说的我好像一直在虐待它。”美国反驳,但男孩并不在意,他只是看着英国,满心欢喜地发问,“我可以给它喂食吗?”

“当然可以。”

美国无法拒绝,他在对待独角兽上没有任何发言权,而英国惊讶于他的宝贝独角兽甚至不抗拒那些巧克力和糖果,“你平时到底给它喂了什么?”

“我吃什么,它也吃什么。”美国老老实实地回答,英国的表情瞬息万变,他险些以为对方要揍他了,“这——这不是很好吗!我可不知道它该吃什么!”

“你不会给我打个电话吗?!”英国痛心疾首,“它不该吃这些食物,也难怪我发觉它的皮毛没有以往那般明亮,甚至变得懒惰起来!”

“它又不是猫。”美国咕哝了声,而英国一扼腕,“我想你该接受一下教育,至少也不该喂它吃这种东西……哦该死的!”

美国看到自己身边的饮料盖子被拱开了——也许是独角兽的犄角?他想。而他觉得有什么东西搭上了这张椅子,而饮料的吸管转了个向,里头的液体逐步地减少。完蛋了,美国想,他怎么不知道这独角兽甚至喜欢上了可乐?

“…美,利,坚,”英国微笑地按上了他的肩膀,“我们可以就此好好商谈一下,嗯?”

 

糟糕透了。美国想,某些时候的英国的确不能招惹。他揉着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,看着对方在不远处核对航班信息,他发现他这回都没带上什么行李。而走神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小腿又被撞了一下,独角兽似是在提醒他别走神,尽管他瞧不见它。

“我该走了。”英国朝他走了过来,他的表情读不出什么情绪,“我希望你会喜欢我的礼物。”

“也许。”美国应道。英国挑起眉毛,他的气色好像因为离开热闹的市中心而逐步好转,美国扶了扶自己的眼镜,他张开手抱住他,“嘿,说真的,你下回不用这么麻烦地跑过来。”

“如果我这次没有亲自赶来,恐怕我也不会知道你把它养成了什么样。”英国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,象征性地用了些力气。美国尴尬地扯扯嘴角,“但显然它很喜欢。”

“这不是借口。”英国整了整自己的领带,“下回你可以在视讯的时候让我看看它。”

英国说着便蹲下身来,温柔地抚摸着独角兽的脑袋,美国觉得自己该说些其他的话,但脱口而出的时候却变了味,“你确定它能被摄像头拍到吗?”

“当然可以。”英国冷冰冰地看着他。美国耸耸肩,他吸了吸鼻子,“呃,那好,我保证它不会乱吃东西。”

“你最好这么做。”英国再度转过头去,“该登机了。”

美国动了动嘴唇,他觉得自己咽喉一紧。但在这种时刻犹豫并非英雄所为,因此美国干咳了声,拔高了自己的音调,“我……很感谢你来庆祝我的生日。……你是唯一一个从未缺席的人。”

“这是我该做的。”英国颔首,他再度象征性地与他拥抱,美国能感受到他的手掌轻轻拍着背部,犹如安抚一般;尔后他弯下腰,伸手揉着那无形的独角兽,美国错觉似的听到了微弱的声音,那兴许是它的挽留。尽管美国仍旧为看不到它而感到遗憾,但他下一秒听见英国低语,“若他虐待你,你可以狠狠地顶他肚子。”

“嘿!”美国瞪了他一眼,“英雄怎么会虐待它!”

“我只是善意地希望它不要变得和你一样。”英国仍旧不吝惜自己的言辞。他正了正自己的衣领,尔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。美国干愣愣地看着他,随即背过身去。他仿佛能够听见对方离开的步伐声,尽管在物理上这是不可能的。他想自己也许是变了,曾经他非常依恋对方的背影,甚至于趴在门口久久不愿离去。他每回都在期待英国能带些什么给他,比起那些他还认不全的协约书,他更喜欢英国以亚瑟·柯克兰的名义赠送给他的礼物,而那些充斥着压迫的玩意儿被他的人民烧了个干净。

嘿亚瑟,你我明明血脉相承,我却从未冠上过你的姓氏。

美国想这也许是对方神奇的预感,他赠予了他阿尔弗雷德,而他自己选择了美利坚。不过英国本身恐怕是不会赞同的。他总喜欢掩饰一些十分了然的事实,而这想法显然令美国的心情变得愉快起来。他刻意地去回避英国之前脸色苍白却固执地与他争吵的模样,他很担心对方随时会在街上晕倒,不过好运的是,英国比想象的更加顽强。

独角兽再度磨蹭着他的腿,美国的脚步一顿,他试图在身边捕捉到它的影子,可他再度失败了。因此美国蹲下身,他感到那温顺的毛发擦过了自己的手掌。

“嗨,”美国说道,“如果你不喜欢可乐,那就舔一下我的右手,喜欢就左手——我可不想让他玷污了英雄的名声。”

不出预料的,美国的左手掌心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。

 

 

代价。

美国想起自己曾经混在哥大里听课,那堂课分析的是纳蒂和钦加哥。那位中年的教授说道,开拓一片新的广阔精神领域意味着脱掉旧的意识,而陈旧就像一座拥挤不堪的监牢。

“我们在里面日渐腐烂。如果你不脱掉紧绷绷的皮肤,你就不会生出新的、舒适的皮肤。就像一条在长期脱皮的蛇,但蛇有时候并不能脱皮,它们无法挣脱,于是它们就在旧皮下生病、死去,谁都没有见到它新的样子。”*

美国对这番话记忆深刻。他还记得那个描绘的词语,叫做“决绝的勇猛”。那位教授说,美利坚的声音总有些牺牲和自戕的形式,而他骤然想到了自己,在最初的那刻,他敢说自己从未体验过那样强烈可怖的疼痛。他无数次地想自己不曾后悔,只有懒惰并无梦想的人才会甘愿在那层恶心陈旧的皮囊中度过一生。

 

而之后英国来探望他,他瘦了一圈,美利坚本以为他在最初的几年选择了彻头彻尾的逃避,但后来英国喝醉了酒,哭诉般地告诉他在那分别的几年内,他如何一人偷偷来到码头,尔后又悄无声息地返回。“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,”英国醉得神志不清,“可我想着你不会要,我就把它们扔进了大海。”

他之后醒来的时候便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。美利坚偶尔会想他错过了那么多礼物,这让他有些遗憾。不过值得庆幸的是,英国此后好歹变得亲切了些,他重新变得气势嚣张,直到他挨了几个枪子。

“好了,我们到家了。”美国转开自己的房门,尔后瘫坐在沙发上,“饿死啦!”

他看不见独角兽,不过对方好像坐在了他的身侧,舒舒服服地趴在了沙发垫上。美国深呼吸,他拧亮台灯的同时看到英国搁在桌上的礼物,那薄薄小小的礼物,于是他伸手将它取了过来。美国将其靠在耳边晃了晃,没有什么声音,于是他好奇地将它拆开,那包装纸丢弃在了茶几上,险些碰掉那杯冷透的咖啡。

“让我来瞧瞧,”他自言自语,“那老家伙还能送什么礼物……”

他的满心期待在触碰到纸盒的瞬间陷入静止。美国的手顿了顿,他用力地拆开了礼盒,那柔软的东西飘了下来,落在白色的地毯上。那是一面古老的美国国旗,上头的图纹还并非是如今的模样,他有些茫然地将它捡了起来,左下角处用金线绣着一行字。

17xx年7月,你的:不列颠。

 

美国的思绪犹如陷入一场风暴。但他出奇冷静地站了起来,尔后用力一抖,将国旗披在了自己的背上。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,镜子里的美利坚合众国;他在微笑。

 

FI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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