阴错阳差-4
所以我今天去吃火锅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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孽缘两个字仿佛在此时忽然成真了，金鎏影心里像灌了半瓶凉水，一溜向下，令他条件反射地开始胃疼。苍站在那儿，看起来和十年前没什么区别——仍旧是那张淡漠的脸，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，只是在看到金鎏影时，眼神似乎有了些许的变化——但金鎏影是辨认不清的，他就没看清楚过苍的眼神，每次都是这样，搞得他莫名其妙地开始心神不宁，他还没办法直接冲他发脾气！
但金鎏影真的快气死了，他立刻看向了旁边的紫荆衣，紫荆衣筷子一搁，眉毛一挑：“干嘛看我，这是你自己身上带磁铁把人招来的，天地良心，我只喊了赭杉和小墨。”
“……我没说什么，”金鎏影咳了声，移开眼神，“我们继续吃饭行不行？”
这么一闹，气氛早就尴尬得可以拧出酸味儿来，赭杉军来回看了眼，终究还是起来打圆场：“苍，你怎么也在这儿？”
“云染研究生毕业了，”苍和缓地说，“正好有空，就近吃顿饭。”
金鎏影在一片热气蒸腾里看到那边的大圆桌，都是眼熟的人影，但又和记忆里有点儿不同。赤云染是苍的表妹，金鎏影出国的时候她还是个高中生，现在都已经是个出挑的大姑娘了，苍一直对这个表妹很好，因为家里头那么多亲戚同辈，只有赤云染一个女孩子，上头一堆的哥哥，俨然是个保护团。以前金鎏影还见过苍给赤云染辅导功课，那会儿他还惊讶，原来苍还是挺温柔的。
“真巧，鎏影正好回国发展，”赭杉军说道，“所以我们老同学一起凑凑热闹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苍点点头，目光又掠过一旁抓过酒杯自我掩饰的金鎏影，“那不打扰你们了，以后有机会再聊。”
身影回归到那个大圆桌，金鎏影紧绷的神经也好像总算放松了下来，他一口气把酒喝完了，又顺手去倒了一杯，给自己压压惊。其他三奇当然知道金鎏影这故作无事的姿态，不过是演给他们看的，不管怎么说，在一个寝室待了这么多年，金鎏影的小性子也早就不是秘密。墨尘音给他夹了一块牛肉，若无其事地开始说自己之前工作上遇到的小插曲，总算把这僵硬的气氛扭转了回来。
但金鎏影终究还是吃得心不在焉，他本来算盘打得很完美，苍嘛，和他的工作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，最多最多，可能也是什么重要会议上会打个照面，但那种是官方场合，金鎏影完全不会在意——可偏偏就这么突如其来，毫无防备，金鎏影越想越郁闷，这是不是老天爷给他开玩笑呢？下飞机还不到二十四小时，他就遇到了苍！
“鎏影已经喝了不止一杯酒了。”墨尘音和赭杉军咬耳朵，“咋办，他以前连一听啤酒都喝不了，现在是不是快到临界点了啊？”
赭杉军也有点面露难色：“是不是该劝劝？”
“劝什么，随他去，”紫荆衣哼了声，“偶尔放纵没什么不好，死活憋着才要出事！”
他们声音一大，金鎏影才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：“你们在说什么？”
“没什么，说赭杉以前遇到的变态客户而已。”紫荆衣随口胡诌，“连我们一身正气的赭杉都会被人盯梢，金木头，你也当心点。”
“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？”金鎏影错愕地眨了眨眼睛，总算加入了话题，“什么时候的？”
老同学聚会就是互相半真半假地吹牛，大家打开了话匣子，金鎏影也似乎忘记了苍的存在感。虽然他吃饭的时候总忍不住偷偷朝后头瞥，但那边距离较远，他也只能从嘈杂的声音里勉强辨认出那头的欢声笑语。他一边搭话一边想，不知不觉就过了这么多年，十年啊，说长不长，说短不短，人生也没多少个十年……
“说起来，苍哥，”那边的赤云染边喝着橙汁，边探头朝斜后方看，“刚刚你遇到的老同学啊？是那个金鎏影吗？”
“嗯。”苍将燕饺夹到她碗里，“你还记得。”
“当然，他以前考试老考第二名来着。”赤云染说，“万年第二都考出名声了，后来我进玄宗高中的时候，班主任还特地提过你俩呢。”
“怎么没听你说过？”
“那是苍哥工作忙嘛。”白雪飘应声道，“我还记得小时候跟着翠哥去给苍哥的跑步比赛加油，他也和你差了一点点，结果还是银牌。”
“好像是有这么回事，”黄商子跟着接下话茬，“他是不是后来跑出国留学去了？”
“你们倒是都记得很清楚。”翠山行摇着头，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，“怎么没见你们把功夫花在念书上。”
翠山行的语气自然没有指责的意思，因此白雪飘他们嘻嘻哈哈地掰扯了几句，就算揭过了话题。他替苍把余下的大麦茶倒了，又轻声说：“不过也是巧，我还以为他不会回国了。”
“嗯？”苍瞥过一眼，看着自己这个弟弟——翠山行和他年纪最为接近，两人只差了半岁，在很多时候，也算是最能和自己好好交谈的亲人，“也许这就是老天爷的安排了。”
“安排什么？”翠山行眨眨眼，“缘分吗？”
苍的神色似是缓和了些，但语调没变：“这话给他听见，保不准又要发脾气了。”
“他一直在朝这儿看。”翠山行说，“要不吃好饭，还是过去打个招呼吧。”
苍倒是并不介意这一点，因为他完全能想到事情的发展，总而言之，金鎏影要不是装得若无其事，要不就是和往常一样并不给他好脸色看，无论是哪个展开，好像都没有什么意义。因此苍摇摇头，说‘赶紧吃饭’，翠山行和赤云染对望了眼，也只好默默地开始扒拉碗里的牛肉丸。苍哥这个性子，说是冷静自持有判断，但太冷静了也不好，可不就容易自带绝缘气场嘛——这是其他弟弟妹妹心中达成的共识，可他们谁都没开口，彼此心照不宣即可。
两桌火锅都吃得看似热闹，实则气氛诡谲，等到服务员来结账，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。苍这边结束得稍早，他本想开车把赤云染他们送回家，但翠山行说他提前叫好了顺风车，黄商子和九方墀又还在念本科，徒步走回宿舍就行。因此苍一个人走到对面的停车场，刚把车发动起来，顺手一摸，发觉手机忘在了火锅店里，他只好又把车锁了，折回火锅店，才上台阶就撞上付完钱的四奇，他没想到的是，金鎏影居然喝多了，差点儿就从台阶上踩空，还是苍眼疾手快，顺手扶稳的。他们互相看了一眼，随后金鎏影默默地抽回手，但意外地没有其他反应，反而只是低头朝旁边歪了歪身子。
喝多了居然这么安静，出乎预料。苍多少有些惊讶，毕竟他还从没见过金鎏影喝酒，要不是这一身酒气，外加有点泛红的脸颊，实在很难想象对方喝了足足两瓶。
“啊，多谢多谢。”墨尘音赶忙赶上来，一把托住金鎏影另一边的胳膊，“鎏影第一次喝这么多，劝都劝不住。”他又低头看着金鎏影，无可奈何地说：“你这样不能走路了啊，你在这里等等，我替你叫个车。”
“荆衣呢？”金鎏影有些反应迟钝，但还算勉强口齿清晰，墨尘音揉了揉太阳穴，感到更头疼了，“他是有妇之夫，先赶回去陪老婆了，他刚刚不是打过招呼了吗？看来你是真的喝多了。”
金鎏影愣愣地看着他，又迷糊地点点头，顿了好一会儿才发出一声‘哦’，像是脑内的节奏都被拉长了。虽说是喝多了，但他的眼神还是很亮的，圆溜溜的，甚至还闪着一丝光。墨尘音侧身看着后头穿好外套的赭杉军，冲他使了使眼色：“怎么办，赭杉，要么我们一起叫个车，绕个路，先把鎏影送回酒店再回去，我不太放心他一个人，一会儿走马路上都能弄丢。”
“嗯，”赭杉军点点头，“那我先叫车——”
“不用了，我开车，我顺路送他吧。”苍说，“你们要不要一起？”
墨尘音眨了眨眼睛，他怔了几秒，随即迅速做出了反应：“啊不不不，我和赭杉走回去就行，我们还要去便利店买点东西——对吧赭杉？”
“啊……啊，是，是。”赭杉军一头雾水地跟着点头，“鎏影就麻烦你了。”
墨尘音立刻把金鎏影的手按在苍的掌心里，随后抄起手机，拉过赭杉军，直接跳下台阶，冲着苍做了个‘拜托了’的手势，尔后跑得飞快，瞬刻就没了影。苍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，靠在他肩上的金鎏影支吾了声，几乎要把全身的重量压在他背上。
好人做到底，这也是天命的一环啊。苍想，他小心地扶住金鎏影的胳膊，慢慢地带着他朝下走，把人安置在副驾驶座上，又替他系好了安全带。
不管怎么说，哪怕是苍，在这时候也不得不感慨，真是世事无常了。
TB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