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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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ather

  • 英米,国拟注意;父亲节快乐!


 

FATHER


 

 

 

 

他重复地听到一阵声响——轰隆——轰隆;在美国睁开眼睛的时候,那声音又消失得无影无踪,像浪涛骤然停止,随后变成了细细的敲打声。这种声响在伦敦郊区自然是匪夷所思的事儿,他坐起身,看了看四周,漆黑之中空无一物,只有窗外透着微光,随即一片死寂。

美国翻身下床,在临近半夜十二点听到这种声音,总让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座远古迷宫,但事实上他只是待在英国的郊外庄园里做客,这座庄园虽是年代悠久,但相对而言,面积不大,用不了几分钟就能走完,唯一的问题是设施太陈旧了,楼梯上甚至点着蜡烛,英国的解释是,这里铺设不了电路,只会破坏墙面,他可不想弄毁了这漂亮的印花墙纸。

当然——美国在下楼的时候还没适应黑暗,试图摸索扶手的时候却不小心将起翘的墙纸撕出了一道裂痕——他决心偷偷地将那幅油画挪一挪,挡住这糟糕的印记,否则他一定会收获英国的咆哮。因此美国若无其事地走下楼梯,烛火忽明忽灭,而英国正在坐在沙发上看书,客厅里一片漆黑,只有台灯孤零零地亮着。美国诧异地发觉他竟然戴上了眼镜,这让英国看起来像一个几十岁的老头,视力不大好,口齿不清晰,并且极易动怒,言辞尖酸——好吧,这么说来,英国和几十岁的老头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。

“为什么不打开灯?”美国说,他披着外套走过去,“我还以为你要进行什么召唤仪式。”

“放心,这座庄园的地下室设备不全,我不会这么做的。”英国头也不抬地说道,“好孩子该在午夜就入睡了,你来做什么?”

美国决定宽容地忽略他的用词:“英雄我只是闲着没事做,你这儿的网络信号太差,连游戏都连不上。”

“毕竟距离上一次他们来维护网络已经是一年半之前的事了。”英国回答,“我还以为你会乐意去看一下房间里的书。”

房间里的书——美国想了想那三层的书架,头皮隐隐发麻。

“不了。”他拒绝得十分果断,“那些书一碰就要散架,我可不想拿我最新的游戏机赔你。”

“哦,”英国点点头,朝身边的空位扬扬下巴,“那么,能请你保持安静吗?”

美国托起下巴,虽然英国的威胁大部分时候毫无效果,但这会儿他确实老老实实地闭了嘴,因为他发觉英国正在看一本合影。那本合影很厚,封皮是结实的棕色皮革,打了几个孔,用细麻绳扎了起来,书脊缝隙里写着年份,但美国看不太清。他也懒得去辨别英国那些照片,因为他早就看过无数次了,从各国元首到每个时期的国家,有些人已经死去,有些人一如往常,有些人甚至不再存在——他们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历史的洪流里,被撕扯揉碎,就连灰烬也不曾落下。美国尚未拥有过这种恐慌,他还年轻得不足以去幻想消失,而是只能想到‘前行’——他的确还未真正的长大。

“你总是反复看这些东西。”美国缩着身子抱怨,“总是不停地去看过去曾经拥有的东西,你看看这座房子,每件东西都是老古董,我真不知道反复使用这些陈旧的玩意儿会得到怎样的心理满足。”

“亲爱的美利坚合众国,”英国朝他瞥了一眼,“你的房间在楼上。”

“好吧。”美国耸耸肩,“我可以在沙发上安静地休息。”他顿了顿,又说道,“所以这本相册里有没有我?”

“如果你想回顾一下的话,”英国翻过一页,又细细地打量着他,故意拖长了语调,“说真的,你和照片相比,看起来又胖了点儿。”

美国懒得和英国计较,他干脆地靠着英国,决定在这儿睡一觉。他的房间当然很不错,只是过于安静,他宁可蜷缩在沙发上折腾一夜。这种行径在此时看来似乎有些撒娇的意味,不过美国并没有想这么多,他只是惯性如此,英国和他养的大金毛犬没什么太大的区别——除了英国不会舔他的脸。更何况英国在更多时候,就像他的长辈,就事实来说,美国虽然不愿承认,但也毫无办法,他只得勉强认可他们之前牵系的关系。

“那你愿意和我说点儿什么吗?”美国半合着眼睛问,“我这次过来是为了度假的。”

“我很乐意和你交流,美国。”英国低下头,他将相册合拢,偏过脑袋,吻了吻他的额头,“我亲爱的孩子,祝你有个好梦。”

 

这像是一种仪式,美国闭上眼睛,他自然很会享受闲暇时光。英国的身子朝一旁靠了靠,让美国依着他的腿,随后台灯的光稍稍变暗,不知是英国进行了调节,还是美国真的困了,倦意席卷而来,他依稀听见英国翻动相册的沙沙声,速度很慢,而随后他又重复地听到那阵声响,轰隆——轰隆——如夜间的巨涛,但那只是钟声,沉闷得好似要击碎这深浓的夜,令其裂出一丝光亮。

轰隆——轰隆——

美国觉得四肢无法动弹,这种状态当然可以用很多科学依据来解释,因此他并不紧张。他只是努力地想要挪一挪自己,朝英国更近点儿——因为他发觉那光亮中的英国仿佛变得格外古老,岁月正加速地碾过他的身子。他的发丝变得暗淡,金色褪去,只剩苍白;他的眼睛变得浑浊,像不曾打磨的石头,他的皮肤开始老化,像被水浸泡的棉布,捞起来时皱巴巴地拧在一起……他像一棵失去生命力的古木,枝叶纷纷落下,藤条正伸进土壤。

英国用那双眼睛望着他,他变得如此古老……古老得像一座化石。他伸出手,握紧了他,美国无法挣开。他同样被拉近,那叫他分不清现实的界限,只晓得英国沉沉的呼吸掠过指尖。他坐在那孤零零的房里,夜色与魔影聚集在窗扉,仿佛有什么正在溶化。美国猜想这一定是一个可怕的梦,梦里的英国才会变成这般老态龙钟的模样,而他差点忘了,依照英国真正的年纪而言,恐怕早就和一座雕像似的,供人敬仰。美国想要和他说话,于是他将手叠上去,他喊他的名字,嘿,英国,你还醒着吗?

英国只是冲他微笑。他那薄薄的嘴唇费力地咧开,露出笑容,随后又缓慢地开口,但美国什么也听不见。他只能向他靠近,去试图辨认那隆隆风声中的词汇,只是那落得实在太快,轻易地成了碎片,但英国牢牢地与他彼此相握。

这分外安静,安静得叫美国屏住了呼吸。在睡梦中的询问没有声音,于是他向他靠近,他觉得他们一同被浸泡在温和的海水里,他看着英国伸出的双手正在腐朽,一丝丝地化成齑粉,晶莹地从他的指缝间穿过,又飘过他的双眼。英国正在化成一具骸骨,但他的嘴唇依然闭合。

美国问,你要到什么地方去?他并不能回答。他只是在下沉,沉进深深的海底,仿佛看到底部的船只残骸。而美国竟是记得它的,英国曾经搭乘着这艘船造访他的土地,那时候他还是更为年轻的新大陆。他的双脚慢慢地朝下落,直至踩在这枯朽的甲板上。而英国已然消失不见,他只能去触碰,去拥抱水流,听着耳畔的声响朝前走。愈往深处,他的步子愈轻,美国走得极慢,他的呼吸却是越来越沉重。他的后头正是呼啸的浪涛,正欲冲碎这脆弱的甲板,他转过身去,只看到海底腾起光亮。

 

那正是太阳在初升,试图冲破深邃的沟壑,跃向高高的天空。英国却又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,虽说他的面目依然是苍老的,但那双眼睛却映上了光辉,仿佛太阳正在将他点醒。

这是好的。英国说,你应该朝前,去追着那个脚步……

美国转头看着他:“你只想和我说这些?”

“哦,你不会想听到其他答案的。”英国说,“你要去拥抱一切,去把一切织成你自己,这就够了。”

那你呢?美国问,我从未见过你这副模样。

因为我本就老去了。英国柔和地回答,你要知道,有些时候,眼睛看到的并不是真实,我们裹在光鲜皮囊下的骨头早就烂得爬虫,你也明白,不是吗?

我明白。美国说,我也知道我也正在踏上你的步伐……

 

我会如同一个追随父亲的孩子一般跌跌撞撞,踉跄地前行;我会如同一台笨旧的卡车,摇摇晃晃地驶向目的地;我会如同一颗种子耐心等待,直到雨水渗进土里;你会是光,我会是影,而我再度成为光。

我不曾拒绝一切,这便是牵系的开始。美国说,我说得对吗?

 

他只听到无限的浪涛声,轰隆——轰隆——

 

FIN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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