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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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心论

  • 嘉瑞,非常我流



无心论

 

 

他的第一颗心脏安详地躺在那里,如一件珍宝般被扣在玻璃匣子内,仿若仍旧泛着新鲜的色泽,但它已经死去。嘉德罗斯经过这颗心脏的时候并不觉得留恋,因为此时在他胸腔跳动的那一颗更加有力、更加强大,在机能上也更加完善。他的人造心脏是一个枢纽,连接着他的大脑,不过在几年前,因为维修需要,这颗心脏便停止了跳动,犹如一个精致的工艺品。那究竟是怎样的滋味,嘉德罗斯自己也记不清了——记忆随着死去的心脏一同消失,只留下了苍白的数据残留在大脑里。

然而,这会儿嘉德罗斯却感到一丝紧张。他紧绷着身体,在侍从的指引下来到了诊察室,这儿白得可怖,周遭只有几何形的窗户,光自头顶灌下,将他整个儿地笼罩了。嘉德罗斯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,但当他坐在这张皮革椅上头的时候,他却觉得手心隐隐出汗。有人三三两两地绕了过来,围着那张圆桌坐着,嘉德罗斯分辨不清他们的脸,他们看起来像一个个符号。这场审判刚刚开始,年轻的王者感到忐忑,但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。

他明白自己为何在这里。系统出了差错,他的数据记录出现了异常,在反复排查后,嘉德罗斯仍旧被临时地召回了自己的故乡。他并不喜欢这里,冰冷的研究室只会让他回忆起那些不太美好的东西,比如日复一日的训练,没有光亮的生活,他只记得杀戮,记得暴力,记得那些强行输入大脑的知识。他如此度过了九年,对于一个人造生命来说,九年太过于短暂,又显得格外漫长,以至于离开这里、去往那残酷比赛的时候,反倒显得更有乐趣。

更何况那里还让他遇见了格瑞。

嘉德罗斯眨了眨眼睛,他的胸腔传来一阵微妙的酸痛感,他知道因为自己想起了格瑞,这让嘉德罗斯的目光也变得柔软,他动了动身子,但随后一双手按住了他的肩膀:“嘉德罗斯,你应当为你的异常做出解释。”

“解释?没什么好解释的。”嘉德罗斯抬起头,他回过神来,答得十分干脆,“我一直在履行我的职责,为了夺得冠军而不懈努力。”

“这并不是我们在意的缘由。”一个声音响了起来,“自打你进入大赛后,你的数据记录便出现了3个百分点的异常。其中异常最为明显的是这几日——”屏幕上折出一条弯曲的线来,嘉德罗斯眯起眼睛打量着,那声音又不疾不徐地说道:“请问你在那几天做了什么?”

“普通地和对手较量罢了。“

“我们并不是没有检测过你剧烈运动时的情绪峰值变化,”对方又说道,“这其中有着明显的差异,请不要隐瞒真相,嘉德罗斯。”

还能如何回答?嘉德罗斯不知道。他深知这偏差的理由,那都是因为格瑞。究竟是为什么呢?嘉德罗斯无法从自己历来的学习中找到一个合理的答案,为什么他会在见到格瑞后感到失常,为什么他会在他跟前逐步难以控制,为什么他会被另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灵魂深深吸引?他不知道。他原本不相信格瑞给自己带来的变化,但不仅是他自己,就连如此冰冷的数据也无法掩盖这一事实,哪怕是他这颗跳动的机械心脏,也无法阻碍轰然冲进心房的情感波流。它们确确实实存在,并非是他的错觉和谎言,嘉德罗斯曾经还怀疑过,是不是自己的身体出了故障——但现在,他凝视着跟前闪烁的折线,又一次闭上眼睛:“我只是和人较量罢了。”

“你应当说实话。”那个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快,“嘉德罗斯,我们素来教导你,王者是不能说谎的,而现在你却故意隐瞒,这只会让你病得更重——”

“我没有生病!”嘉德罗斯猛地睁开眼睛,他的声音骤然拔高了些,“我非常健康,没有任何的问题。”

“你已经病入膏肓了。”另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辩解,“在我们的观察中,自打你的情绪指标出现故障后,便再也没有稳定过。”他顿了顿,“在这一天开始偏离了百分之三,随后是百分之十五,百分之四十——而现在,”声音骤然变得冷漠,“是百分之一百。”

嘉德罗斯攥起的拳头忽然松开了,他的后背沁满了汗水,以至于他额角的发丝也同样沾湿了。他慢慢抬起头,看着跟前鲜红的屏幕,百分之一百的情绪格,如喷发的火山,震荡着刺破深色的天空。他感到自己的心正在猛烈跳动,而每一次的跳动,都震得他胸腔发胀,仿佛裂开一般地剧痛起来。这真是太奇怪了,这本该是机械的,是无生命的,但在某些异常的推动下,它却叫他如此痛苦……可这份痛苦中,又隐约泛着甜蜜。嘉德罗斯无法描述这种奇异的感觉,他压着自己的心口,这令他喘不过气来。我病了吗?不,我没有,我很好,但是……

为什么,为什么?为什么。

他仿佛得到了一阵同情的叹息,研究者们靠了过来,拉住他的手,用柔和的语调抚慰他。你只是病了,嘉德罗斯,你只是感染了病毒,所以你才会这么痛苦。

那我应该怎么做?他冷汗涔涔地问。

很简单,你只要躺下,闭上眼睛,我们打开你的胸腔,取走那颗被感染的心脏。我们清理你的系统,洗刷你的大脑,让里头玷污的记忆重新恢复如初。那些声音犹如漂浮在子宫外头的絮语,你是最完美的,嘉德罗斯,你是最强大的,最强大的存在,是不该被情感污染的……

那我会忘记格瑞吗?不,不行,这不行——嘉德罗斯猛地挣扎起来,这不行,我很健康,我只是——

我只是被他吸引了,也许我爱上他了,也许,也许……

他无法抵抗那些扎进身体的针头,他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,鲜红的屏幕正在慢慢褪色。嘉德罗斯茫然地睁着眼,他仍旧听到自己的心脏有力地跳动着,但这很奇怪,明明他的胸腔空了,他们正在清洗,可是格瑞的影子却不曾变淡。他仍旧那么完整,那么鲜明,即便他正和麻醉努力抵抗,他却依然记得那双宝石般的眼睛。可能他确实已经病入膏肓,嘉德罗斯想,他还欠我一个吻……

他沉沉地睡去。

 

FIN

 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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