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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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为证

  • 静青;假定原作背景,本周更新刀糖齐飞又哭又笑,不管怎么说,这样的结尾,都是无限可能

  • 假设静涛拥有了另一个马甲,再次与青阳相遇的前提

【 霹雳官方做错事众所周知,但我不想糟蹋我曾经的心血,总tag已经删除,谢谢】

以心证所言,心在言已深。


心为证


青阳子睁开眼睛,跟前一片清明,水雾氤氲,薄薄的凉意贴在身上,令他清醒了不少。

他坐起身,拨开帘子看了眼,这间小屋摆设简单,干净整洁,连桌上都铺着层素雅的缎子,外头依稀传来鸟啼泉鸣,让青阳子恍惚产生了错觉,好像他仍旧在定涛居,可细细一看,这里和定涛居终究是不同的,青阳子心里又腾起一丝遗憾,不禁叹了口气。

他离开圣龙口已经三年有余,这时光转瞬即逝,于青阳子这般的修道人而言,更是弹指之间。这三年他在定涛居再度开始修炼,精进自我,但架不住心中那股焦躁——毕竟静涛君,也失踪了三年。

一个人如何能做到音讯全无,青阳子也百思不解。若是静涛君有心藏匿,依照他的术法水平,那青阳子也的确难觅其踪。只是青阳子心里总有一种预感,那日与天道主最终一战,静涛君必定参与其中,恐怕他的失踪也与此有关,越是细想,那份不安便越是强烈。

青阳子身为道门之人,术法能为虽是不及静涛那般颇有研究,但想要寻人也并非难事。可他无论尝试几回,得到的结果都是令人失望无比,最终,他在定涛居翻出了几本册子,里头记载的都是静涛君自己的研究,还真有独门的寻人之法。只是青阳子毕竟初次尝试,虽有答案,却暧昧不清,只说向东而行,或有进展。于是青阳换了身轻便衣装,依照指示向东前行,却不曾想自己竟在行船途中遇到惊涛骇浪,他本可脱身,但眼瞧着同船的一对母女就要殒命,仗着自己一身武功修为,青阳子虽是将她们拉回岸上,自己却被突如其来的猛浪卷走,即便用心法护持,也架不住巨大水压,等到醒来之时,已是这片世外桃源之境。

无事当然是最好的。青阳子身上已换了干净衣物,原本的行装都在架子上挂着,看来这里的主人也十分有心。他正欲起身寻得主人,门却在此时开了,他呼吸一紧,那轻缓脚步似乎与记忆里的人骤然重叠,但他随即抬起头,映在暖阳下的脸庞虽是俊朗,但和心里所想的面貌截然不同。

“你醒了?”

对方手中还端着一碗药汤。他一身白色,从发丝到衣衫皆是如雪皑皑,在阳光下身影朦胧,似乎要融化了。说不失望是假的,青阳子迟疑了片刻,下地致礼:“多谢恩公出手相助。”

“什么恩公,我不过是碰巧在江边捡到你罢了。”青年摆摆手,将药碗搁在桌上,“你先前不慎落水,多少受了点风寒。这碗姜汤先喝了吧,过会儿我再备些吃食,让你恢复体力。”

“这……”青阳子看了看碗,又看了看跟前人,实在有些坐不住,“抱歉,在下还欲寻人,不便继续叨扰。”

“倒不是我非要留你,”对方摇摇头,“只是这附近的沄江一到这时节就发大水,看你的模样,想必之前也经历过了。”他顿了顿,又开口道,“现在所有的船夫都不愿冒风险,想要渡江,也只能再等一段时日。”

“原来如此。”青阳子思忖片刻,“恩公有心了。”

“说什么有心,不过也是怕麻烦罢了。”青年否认道,“要是我贸然指点你出去,到时候你出了事,岂不是做鬼也要来寻我讨仇?救人救到底,你啊,为了让我省心,就暂且在这儿待着吧。”

青阳子一时间被这番言论弄得有些哭笑不得,但既是如此,冒失离开确实不是好选择。再者他隐隐感到内息有岔,也不知是何缘由,恐怕还是得调息一阵才好。他拿起药碗,又忍不住瞥了对方一眼,那双眸子隐隐泛红,与静涛君明丽的蓝色截然相反。

“敢问恩公大名?”青阳子将姜汤一饮而尽后,有礼询问。青年抿起嘴唇,眼睛眨了眨,语气仍然是那般无所谓。

“名姓不重要。”他开口道,“此处名为龙泓漱玉,你称我先生也好,恩公也罢,都可随意。”

青阳子看到窗外清泉,心中了然:“泉流漱石,声若击玉,当真淙流回激,环绕飞觥,先生是有情之人。”

他轻笑了声:“倒是不想作为一个修道者,小兄弟也懂这么多。”

“是先生抬举。”青阳子瞥了眼自己架上的衣物,虽是特地轻装打扮,但仍看得出是个道家人。青年扬扬手,似乎不愿再与他继续交谈,只说过会儿再来寻他,便兀自离去了。

青阳子看着他的背影,空气中淡香弥漫,清雅脱俗,确如仙境优美。若定涛居还透着一股修道人的清高自傲,那这龙泓漱玉便是令人愉快的好地方,青阳子不禁又掐了个口诀,试图探查静涛君的动向,但这次他听不到任何神思启明,仿佛一切都无声无息地沉进了水里。

也罢。青阳子想,那便在这里待一段时间,继续看看情况吧。

 

 

这白衣白发的恩公被周遭的人称作泓先生,的确是个有些来头的隐者——青阳子望着那满园的草木,不禁感慨。他也识得其中的药草,都是稀罕的宝贝,没个百年的栽培,它们不可能长得这般茂盛,这似乎也说明了这位先生的来历,青阳子兀自思考着,他自打在这儿住下,便始终抱着一份怀疑。

他的情况也使人费解,青阳子醒来后,胸口总有一股窒碍之气,还害得他有些头晕,不知是否是那日落水后有什么异常情况。但泓先生倒是每天给他备上一碗药汤,显然他亦对青阳的异样心知肚明。青阳子偶尔在入睡之前会觉得身若浮云,整个人像是飘在虚空之中,而那之后,他就常常梦见静涛君。

他不止一次梦见静涛了,之前在定涛居的时候,青阳子便会梦到他。梦里的静涛君有时还是那神采奕奕的模样,面带微笑,目光温柔,轻唤他的声音也是柔缓的,迎上来的拥抱和点在唇上的亲吻也如清泉,青阳子无法推拒——他始终是很难推开静涛君的,即便是在幽深梦境,静涛君握上来的手也是如此真实,他将他的手指拢在掌心,凑到唇边亲密地吻着,湿润暧昧的气息在周身旋开。

他的确思念对方,这份思念与许久之前截然不同,那会儿他虽是在外奔波,静涛避不出世,但无论青阳子走到何处,他都明白,只要他转过身,静涛君就在那里等他。可如今他站在定涛居的瀑布边,那儿的草坪稍有凹陷,较旁边的稀疏些,一看就晓得长久以来,静涛君都站在此处凝望泉水。

一泓清可沁诗脾,冷暖年来只自知。他不知曾经的静涛君在这里想着什么,但至少青阳子站在这里的时候,静涛的身影挥之不去,以至于他哪怕远在千里之外,静涛君也悄然入梦,只是在这份梦境之中,静涛显得安静许多,他只是远远地望着他,或是将手叠上他的额头和眉眼,随后吻落在眼角——那是青阳子曾经为他流泪的地方。

不过每次梦醒,青阳子还是振作得很快。他本就不是止步不前的人,要寻静涛君也得一步步来。至少术法指引,静涛仍在世上,那么找到他也不过是时间问题。他有时外出打听情况,但他发觉,泓先生说得不错,这里偏僻得很,再者近来江水滔滔,连集市都冷清了许多,青阳子当然毫无收获。

泓先生不太乐意与外界交流,这一点从那些前来问药看病的村民口中便可得知。青阳子也私下里询问过,他们说先生在这里住了很久很久了,从祖辈时期,龙泓漱玉就立在这沄江边,百年如一日,从未变化。而先生本人也不愿入世,有人求助也只能登门拜访,他自己是万万不愿踏出一步的,这种姿态让人头疼,青阳却也跟着想起遥远的定涛居,心思不由得一沉。

不过虽有奇妙的熟悉感,但打听到的事迹还是不一样的。有村民说,先前沄江那头的地主老爷身患重疾,头疼得厉害,非要请他治病,先生原本不肯,后来却改口说,你要拿金砖铺成一座桥,再三跪九叩地顺桥渡江,否则被你害死的冤魂索命,饶是华佗再世也救不了。那地主干多了欺压百姓的事儿,怕极了自己死于非命,战战兢兢照话做了,不仅金砖铺桥,还将家财尽散,送给村民,先生这才丢了瓶药水给他。

当然,那地主根本没病,那都是自己吓自己!村民小声说,我们都猜是泓先生替人伸冤,故意吓他,现在人老实得很,天天在地里干活呢。

青阳子听着,不免觉得好笑,毕竟这种事儿和看着我行我素的泓先生截然不同,但若非如此,他也不会把他从江边捞回来。青阳子曾偷偷探查,这位先生没什么武功,只醉心于药理,对阵法法术只是略有涉及,家中甚至连本像样的相关书籍都没有。但愈是如此,青阳子便愈是觉得奇怪,照理而言,静涛留下的法术不至于无法使用,可青阳子无论怎么尝试,也终究是毫无结果。他也曾直接了当地问过对方,对方一边捣药,一边头也不抬地说,龙泓漱玉是风水宝地,要在这里动手脚,难。

末了他又问道:“你是在寻人?”

“是的。”青阳子点头,“不知先生是否见过,他亦是一名修道者,蓝衣佩剑,气质俊逸,术法超绝,但他已经失踪许久了。”

那边的捣药声停了停,又继续响了起来:“听你的语气,想必他对你而言很重要。”

“是。”青阳子道,“他是我此生挚友。……只是变故之后,他再无踪迹。”

“你不曾想过有其他可能?”那双红眼睛抬了抬,“人要是消失得无影无踪,也不过是两种可能,要么已死,要么便是有心躲藏。”

“静涛不可能出事。”青阳子避开了那个‘死’字,“若是退隐,他也必定是遇到了难处。”

“你对他很有信心。”

“就如静涛同样信我。”青阳子说,“我相信他能回来。”

“哈。”对方背过身,继续研磨他的药粉,“这倒是令人欣羡。”

“长居在此,或许先生也能去外头看看。”

“哦?龙泓漱玉有何不好吗?”

“有丹荑碧草,古木苍藤,自是好的。”青阳子道,“只是有些话,青阳不说,先生也明白。”

青年终于转过身来,煞有介事地打量了他一会儿,青阳没有避开这个眼神,他紧紧地盯着对方,但青年也只是笑了笑,他侧过头,轻声道:“得友如此,夫复何求。”

青阳子眨了眨眼睛,这份古怪的感觉仿佛愈加明晰起来,他一时想要继续追问,却忽感头晕,勉强撑住身子才不至于摔下。在恍惚的瞬刻,他跟前的人影又一次变得朦胧,仿佛周遭的景物悄然剥去了轮廓,只剩下无奈的目光掠了过来。这眼神之中的担忧关怀熟悉得令他浑身一凛,青阳子揉揉太阳穴,那种不适又消散得无影无踪,站在眼前的人确实不是静涛君。

“怎么了?”他问道,“看你的模样,是不大舒服?”

“不知为何,有些晕眩。”青阳子道,“自从那日醒来后,似乎就觉得气息不畅。”

“之前的药汤没有用吗?”

青阳子摇摇头:“也许只是过于疲倦,让先生担忧了。”

对方沉思片刻,过了会儿才应道:“我试着再改改方子。”

青阳子无法拒绝,只得点头应允。青年这才拍拍他的肩膀,转身离去了。门轻扣而上的声响让青阳子有些走神,他站在原地,细细地看了看周围的布置摆设,还是和那日他前来时一样,没有分别。


在龙泓漱玉待了将近半月,沄江的水涝之灾愈加严重,青阳子整日在居所也不过是调息和修炼,只是近来寻求帮助的人也愈加多了。接连暴雨冲塌了不少房屋,也使得疫病开始悄悄蔓延,青阳子这般身强体健的习武之人虽是无碍,但那些平凡村民可就遭了秧,即便大水冲不到龙泓漱玉,他们也无法彻底置之度外,泓先生屡次出门,皆是分发药丸,时常忙到天黑才回来。

可仅仅靠他一人之力,实在是徒劳无功,眼瞧着疫病蔓延愈来愈厉害,龙泓漱玉的药炉子天天烧着,也烧不出几个村的药量。沄江这头只有一户郎中,过了沄江的那头倒是有好几个名医,几个村民也过意不去,总不能一直仰仗泓先生帮忙,便商量着渡江过去请医生。但这种时节,渡江无异于送死,泓先生自然厉声制止,随后继续回到药房忙碌。青阳子看在眼内,心知这种药提炼麻烦,要是多几个懂药理的人帮忙,定可事半功倍,也能有效阻止疫情。

“泓先生这都忙到半夜了,我真怕他先倒了。”有个病症稍轻的老妇负责照顾其他重症患者,言辞中满是担忧,“听我爷爷说,当年闹疫病的时候,也是泓先生帮忙。”

“可不是,我爷爷那会儿的病,也都是泓先生治好的。”一个小伙子开口,“泓先生真是心肠好。”

青阳子在一旁搭把手,听这话便抬起头来:“这位小哥,你今年几岁?”

“我?我十八。”小伙子说道,“道长,你问这个做什么?”

青阳子又看向一旁的老妇:“敢问夫人,您今年……”

“我都六十啦。”妇人笑道,“也没想到会遇上这种事,哎,可能也是命中注定吧。”

青阳子抬起眼:“村里常常爆发疫病吗?”

“没有吧,也就这次大水发得厉害,然后就是我爷爷那会儿,也是雨下得可凶了……”小伙子摸摸下巴,“不过具体的我也记不起来了。”

青阳子心中隐隐有了个推测,这让他手中的动作变得更快了些。他将东西收拾完了,正打算离开,却又听见村民们商议着渡江找大夫的事。反正在这儿也是等死,还给泓先生添堵,倒不如赌一赌,把镇上的大夫带过来。

“就怕我们好不容易过去了,那边的大夫想帮忙,也过不来啊。”妇人长叹一口气,“这沄江的水势啊,说不准,这阵子雨又这么厉害,到时候还害惨了其他人,我心里头那才是更不踏实。”

这些村民极少接触外头的世界,心思淳朴澄明,处处皆为他人着想,青阳子闻言,沉吟片刻,随后开口道:“你们可知,这水势何时会平复些?”

“等这场雨停了,倒是个好机会。”有人回答,“但不知这雨会停多久。”

青阳子‘嗯’了声:“那你们又有谁认得那些大夫?”

“我认得。”那个小伙子自告奋勇地举手,“我之前常去镇上卖鱼,有时候他们会收鱼鳞做药引。”

“等雨停了,你与我一同过江。”青阳子道,“我是武者,护人不难——”

“不可,”后头的声音响起,迅速打断了他的话语,“不可这么鲁莽,”青年走了过来,他脸上满是疲倦,甚至唇色都有点发白,但语气依然是坚定的,“这种性命攸关的事赌不起,我在想怎么简化提炼步骤,也许这样会更快一点。”

“你自己也快到极限了。”青阳子转过身,“这么多人都在等待,赌一把未尝不可。”

“可你要好好活下去,”对方眉头拧紧,随后又移开眼神,“……若你出了事,你又该如何继续寻找好友?”

青阳子只觉得脑袋一嗡,这让他下意识地望向跟前的人。那双泛红的眼睛里头情绪翻腾,最后又渐渐淡去,青阳子浅浅吐气,使自己口吻平稳:“请放心,我这么说,自然是有我的方法,能确保安全。”

对方朝他投来眼神复杂的一瞥,最终只得叹了口气。青阳子语气这般坚定,饶是其他村民也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来,竟自发地围上前来,愿意尽自己的一份力量。他又扫向那边的白衣人,对方良久后才舒展眉头,低声道:“四天后雨会停。”

青阳子心中踏实了不少,村民们受到鼓舞,病恹恹的脸也染上笑意。他再抬头看泓先生,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去,青阳子心中隐隐怅然,但还是坐下身来,开始与村民解释计划。他本就热衷于钻研奇巧武器,将渔船稍加改良完全不是难题,再加上村民们热情相助,只过了三天,安全性能提升了不少的渔船便能下水,而到了夜间,大雨也渐渐停止,确如泓先生所言,四天后雨停了。

青阳子也忙活了好几天,泓先生这阵子继续炼药,他则忙着改良渔船,两个人也没有再交谈过。等青阳子终于从那户村民家回来,龙泓漱玉已经点起了灯笼,天上久违地显露出细细的月牙,银河浩瀚。整个苦境大部分时候都乌烟瘴气的,他也很久很久没真正欣赏过夜空了,圣龙口的夜色通常映着火焰的红,而定涛居的夜晚则印象淡薄,他每次在夜间拜访定涛居,也无暇再去看看头顶的月色如何——毕竟最后他总是会在静涛君的床上醒来。

但龙泓漱玉的夜晚安宁又美好。他看到那雪白的影子正坐在门口,整个人笼在阴影里。听到青阳子的脚步声,对方才抬起头来,他的脸色柔和了些,那份倦怠仿佛也褪去了不少。

“你回来了。”他开口道,“进展如何?”

“一切顺利,明早就下水。”青阳子挨着他坐下,“大雨只停一日,明天要在入夜前返回。”

他笑了笑:“听你的语气,你还是信心十足。”

“我自有把握。”青阳子不置可否,“倒是你,接连准备,日夜颠倒,怕不是要累垮——听说以前也发生过疫病,这次比之前还严重吗?”

“倒是没有差多少,只是那次没有水涝。”他低声道,“不打紧,一切总会顺利的。”

青阳子静静地看着他,他的视线似乎越过了那飘忽的白发,毕竟那几乎快和灯笼的光晕融在一起了。他觉得喉间像是堵了什么,但又被他咽了回去,最后视线收回,也只化作了一声叹息。对方似乎察觉到了,影子动了动,朝青阳子转了过来。

“我当然是会一切顺利,”他说道,那只手伸出来,迟疑了会儿才拍上他的肩膀,“倒是你,先前明明才从沄江捡回一条命,这次又跑去,还真是胆子够大。”

青阳子坐直了身子:“就如你所言,我信心十足。”

“哦?”

“在以前,我曾与人大战一场,”青阳子道,“如今回想起来,我当初确实命悬一线,但我还是成功地活了下来。”

那声音变得更轻了:“想必是上苍不愿见你这样的英雄陨落,有心救你。”

“我在那时候听见了一个声音。”青阳子并不接话,只是继续说道,“那像极了我好友静涛君,他说,青阳,你要活下来……”他转过眼去,看着对方,“但在那之后,他就失踪了。”

“我很遗憾。”良久后,青年才叹了口气,“不过,他能这么对你说,想必也是真正地关心你,期望你能继续活下去,他……他一定信你,比任何人都信你。”

“所以,我觉得他从未离开,他只是有什么事耽搁了,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,因此才避而不见。”青阳子的手也同样搭上了对方的手背,“我只想他平安。”

对方扯扯嘴角:“你倒是不曾想过,他也许变了?”

“哈,”青阳子这才真正笑了,“那还是等之后我寻到他了,再听他细说也不迟。”

“听起来你倒是要准备报复了。”对方也笑出声来,“不过我想,也许你也可以放心,你这般信他,他也必定这般信你,只是时候未到罢了,终有一日,会再重逢。”

青阳子站了起来:“多谢先生宽慰。”

“不过是些心里话罢了。”对方也跟着站了起来,拍拍身上的灰尘,“药在桌上,饮完就睡下,明天准备出发吧。”

青阳子应了声,正巧此时外头传来一声猫叫,泓先生错愕了下,转身朝着篱笆那儿去了。见他远去,青阳子低头看了看药碗,不留痕迹地将它倒了个干净。

 

 

次日果真天气极好,青阳子一大早便和那年轻小伙一同上了船,不消半个时辰就到了镇上。寻人虽是有些波折,但青阳子口才很不错,晓之以情,动之以理,在他的劝说下,总算有三名大夫愿意到对岸的沄村帮忙,小伙子就差没跪地磕头了。

“这下总能帮上忙了,”小伙看起来很高兴,“现在赶紧回去吧,这天气说不准,一旦阴下来了,多麻烦。”

他们抓紧时间上了船,已经几近酉时,本是夕阳西下的时候,但天际阴云渐起,船只行至江中,浪涛已经汹涌不少,吓得那几个大夫脸色刷白。青阳子仍然镇定,若是寻常渔船,这会儿早就有倾覆的风险,但经他改良,至少应付风浪不成问题。

“沄江总是这么危险吗?”青阳子问道,“我去过苦境很多地方,也鲜少见到水势这般凶猛的。”

“其实也不是这样的。”小伙子说道,“以前发水灾那叫一个罕见,否则村里人谁会以打渔为生啊,我也忘了是什么时候,听村里老人说,似乎有什么怪东西掉进江里了,从那之后,这沄江就可闹腾了,三天两头卷走人。”

“这是什么时候的事?”

“也就去年的事吧,”他紧盯着江面,“但这也只是传言而已,毕竟整个苦境天天地动山摇的,谁知道是不是又是哪几个高人打架。”

青阳子警觉地眯起眼,江中有异物?可他先前明明也落进江里头过,却对此浑然不知,而先前他在龙泓漱玉的时候,竟也完全没有想过要询问这一点,他居然忘得一干二净……

“你能继续详细说说吗?我怀疑——”

话音甫落,整个船只忽然剧烈颠簸起来,青阳子急忙稳住身形,一道气罩立刻将那几名不懂功夫的围在中心,他脚踩道印,倾斜的船只勉强恢复了平衡,但随即更强的冲击袭来,震得船底都在发颤,即便加固过,那船板到底还是木制的,哪经得起连翻的撞击,吱嘎的恐怖声响被呼啸而来的水浪撕扯着,像是要被拖进漩涡深处。

“道长!!!”小伙子吓得脸都白了,“这、这——”

“别动!你们就待在里头!”

青阳子头也不回地说道,他的龙行神琴在岸上,两手空空,这下真的遇到了麻烦。他踏上船头,只见迎面而来的巨浪足有山头那般高,直直地向他们扑来!

“龙啸千里彻孤音!”

虽是没有神琴在手,青阳子仍旧催动功体,凝聚水汽为弦,指尖狠狠一勾,耳畔竟赫然响起琴音,无形之气直破水浪,生生将其劈开,水墙轰然倒塌,涌动的浪涛将脆弱的船只抛上浪尖,青阳子不敢大意,他紧踩着船身,试图捕捉那藏在惊涛骇浪里的异物。

此等威力,确实棘手,这样看来,其中怕不是藏着什么奇兽……

青阳子目光一沉,他吸了口气,再提元功,水波在跟前迅速汇聚,浪涛上竟形成了锋利的倒刺,势不可挡,青阳子临危不惧,他一扬手,因凝聚元功而致使气流逐渐成型,神琴之招蓄势待发,孰料眼前的水浪倏地一转,竟窜上半空,犹如蛟龙!

不,这不是蛟龙,此等异样之气,怕不是先前不知何处四散的异地魔气,受到沄江本身吸引,来到此地,彼此吞食,才形成了这等毫无意识的凶猛恶气,不分是非,贪饮人命,它此时才刚具雏形,还能将其击碎,否则日后愈加庞大,后果不堪设想。青阳子心念一动,一个发力,跃至半空,琴音在他指间漫出,恶气受到牵引,江水席卷而来,宛若龙柱。

“……君吟天地·叹无人——”

真气凝空,青阳子抬起手,正欲发动招式,眼看着水龙逼近,他的额发已被打湿,青阳子深吸一口气,却不曾料到后方又腾起一道水刃,破空而来!

“青阳!!”

青阳子错愕之际,极招已出,猝不及防间,跟前水汽流动,倏然将他包裹,随后是熟悉的声响:

“渊流浩漫一渟泓!”

青阳子转过身去,一片苍茫水雾之中,他准确地接住了自己的神琴。他无法辨认跟前的人影,气流四散,透着令人心安的熟悉感,那个名字几乎就要卷上舌尖,青阳子一闭眼,重重拨动琴弦。

“渊龙凌关竞八宇——”

水墙猛然塌陷,音波震荡,凄厉的叫声在山峦间回响,刺耳得令人不由得皱起眉来。青阳子按着神琴,琴声仿佛还在战栗,浪涛回流的劲头太凶,青阳子根本寻不到声音的来源,他正想折回,却一眼瞥见那沄江上的孤舟,危险地在漩涡里打转,几乎要被扯入深渊。青阳子二话不说,俯身而下,他只听见那焦急的声音就在他背后,却突然被水声阻隔了。

 

 

“青阳……青阳!”

 

 

青阳子猛地坐起身来,他跟前的景物扩散又聚合,最后才勉强变得清晰起来。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,这里是龙泓漱玉,周遭安静无声,还是熟悉的淡雅香气。但他方才还在沄江,一想到那孤舟,青阳子立刻有些坐不住:“船——”

“放心,船当然无事。”泓先生跨进房门,脸上满是无奈,“我说什么,自信十足虽是好事,也难免意外,这回是真的上苍保佑,你才能避过一劫。”

青阳子看着他手中的暖茶,他沉默了片刻,才抬起头来看着眼前人:“这不是上苍保佑,这是你的相助。”

对方仍旧只是垂着眼睛,将茶凑了过去:“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现在还需要休息?”

“为何隐瞒?是因为你变了吗?”青阳子握上茶杯,“这杯茶里有什么,需要我点明吗?……静涛。”

最后两字咬得无奈,青阳子闭上眼睛,只觉得身子都在微颤。他得到的只有沉默,也只有沉默,但青阳子还是深深吸了口气,平静地说道:“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,才必须用这种方式维持幻术,这里的村民都被你施加过幻术,更改过记忆,对不对?”

这份沉默重得像是要使空气都变僵了,好半天后,他才能听到脚步声挪开:“……不愧是青阳,不愧是我钦服之人。”

青阳子睁开眼,跟前的人在床畔坐了下来,他冲他微笑,但那张脸确实渐渐变化,重又和记忆里的叠在一起。静涛仍旧是静涛,但他已经满头白发,一双眼睛轻轻眨动,也再度变成了原本那样温柔的蓝色。只是他望向他的时候,笑意中写满了苦涩,最后竟轻轻摇头,盖上了他的手。

“什么时候发现的?”

“蛛丝马迹不少,你常常要我喝的药是其一,其二是我先前因疫病的问题询问村民的时候,我发现,他们的时间认知不同。”青阳子道,“他们没有明确的时间感,只有一个大致的概念,便是疫病发生在过去祖辈时期,但这个时期对于每个人而言都是不同的。”

静涛君含笑点头:“这倒是我的失误。”

“不,与其说是你的失误,我想,是你心有余而力不足。”青阳子的指尖碰到那雪白的发丝,竟有点微微发抖,“静涛,你勉强改变他们的记忆,变了容貌,让我服药,都是为了维持假象,是吗?”

“青阳……”静涛君长叹一口气,“你已经都说完了。”

“不,我想明白为什么。”青阳子道,他的声音也有些发颤,“若只是你的变化,你失了功体修为,我——”

“也许你也忘了,但你也曾要我允你,必要再次回到你身边。”静涛君伸出手,抵住他的嘴唇,“青阳,我很高兴你向我提出这样的要求,你这般信任我,我十分满足。”

“静涛——”

“我失了修为,不得不再次修炼,两年前我寻到了这处,这里地气适合我的功体,但失去的东西,再度补回总是困难,好在我术法口诀仍然记得清楚,因此我花了大把的时间练习存储力量的术法,将它们存在龙泓漱玉内。”静涛君轻声道,“整座龙泓漱玉,便是个存储机关。”

“难怪这里与其他地方不同。”青阳子喃喃,“那先前在沄江……”

“我发现了你,”静涛君笑道,“我能再次见到你,真是欣喜若狂……但我此时这副模样,若是让你见了,我可不愿。”他勾勾嘴角,“答应你的事我不会违约,只是时候未到罢了。”

“所以刚刚在江上,你用的功力,莫不是这里储存的?”

“是啊,花了好久收集的。”静涛君摇摇头,又很是遗憾的模样,“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,被你这么一闹,沄江里的天然之力和恶气经由我的术法牵引,现在正在龙泓漱玉里打转呢。”

青阳子低头看了眼地板,好吧,敢情他刚刚就在这么危险的东西上头睡了一觉。

“虽说我的功体还暂时无法恢复,但用这种方式,倒也能恢复个七七八八。”静涛君捻了捻自己的头发,“可是啊,我这满头白发哟……”

青阳子打断他:“这样也很好。”

“哎呀青阳,我本就比你年长,这样一来,不是显得差别更大了?”

静涛君眨眨眼,里头的笑意和关怀终于无法掩藏。青阳子望着他,他忽然伸手掰过静涛君的脸,随后吻了上去。静涛君有些惊讶,但到底还是接受了这个吻——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这般亲密了,浅吻远远不够,唇齿纠缠,舌尖卷过齿缝,几乎要把彼此的呼吸都彻底吞咽下去,直到青阳子被吻得气喘吁吁,静涛君才勉强松开,笑着抚向他的眼角。

“我……能见到你,真的很高兴,青阳。”静涛君道,他忽然又眨眨眼,好奇地看向青阳子,“那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?这里可偏了。”

“是靠你自己的术法。”青阳子诚实回答,“定涛居里有很多册子。”

“哎……”静涛君咬咬舌头,“你把书库都翻了一遍啊?”

“嗯,好友的珍藏,我自然不会放过。”

“里头其他东西也看了?”

“全部。”

静涛君只觉得自己被彻底打败了:“也好,这就当做我的赔礼吧,我数百年的珍藏,可都被你搜刮去了。”

青阳子的眉头终于不再如同方才那样紧皱,他们的唇又贴了上来,柔情地厮磨了一阵,直到青阳的唇变得红润微肿,静涛才稍稍退开。

他身上的气息仍旧是这般舒适的,青阳子想,这就是他等待许久的人……

青阳子看着他,最后将茶杯捧在手里。

 

“那现在,你还需要我饮吗?”

 

FIN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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