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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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岛崎辉】黑洞

 

黑洞


 

 

一场火在燃烧。

这种情形当然有些奇妙——一间空落落的公寓,存活于其中的生物,除了一盆高大的盆景植物外,便是那团蜷缩在床上的光。在那片黑夜里,这光就像黑森林里的一点萤火,更像某个木屋里透出的壁炉的火光,金黄色,很烫手。岛崎很快意识到那是这团光在发烧,他很热,热度自他的掌心开始朝上窜,岛崎的动作便停了。他悄无声息,犹如蹲守在丛林里的野兽,他的眼前却是熊熊的篝火,火星四溅,烫到了他的手腕。

花泽辉气伸出手,用力地抓住了他的腕部。他的声音虚弱,语气却又坚定,“非法入侵?”

岛崎只是笑了笑。这个词语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,他本就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,墙也好,门也好,窗也好,从来不是他离开或者进入的阻碍。他的落足点是整个世界,自然也是自由无比。但岛崎并没有攻击的打算,他更乐意将这段时间当做是下班之后的放松,他便极为自然地坐了下来,紧挨着花泽辉气的那张床,“好奇罢了。”

花泽辉气屏住呼吸很久,但他鼓动的心脏,流动的金黄色,将他的心绪暴露无遗。他太热了,岛崎觉得这很烫手,因此他按住他的肩膀,让花泽辉气重新躺回去。那动作倒是十分温柔的,花泽并不晓得他这番行为的意义,他的脑袋靠在枕头上,岛崎知道他会拉起被子,随后发呆几秒,然后会攻击他——花泽的确拉上了被褥,在数秒后,他的拳头稳稳地被岛崎接住了。

“现在可是听睡前故事的时候,大动干戈的不太好吧?”岛崎难得有了些兴致,他顺着那团火看过去,“小朋友可是应该乖乖睡觉了。”

他得到了一声轻蔑的啧声。接着岛崎便没有再看到多余的动作了,想来也是花泽辉气懒得消耗体力,他知道对方仍旧保持着警惕,但那超能力的光流倒是不再像那膨胀的、四溅的火星,它变得安静,四溢的金黄色慢慢地沉了下来,在空中犹如纸屑般落下,静静地收缩成一束静谧的火苗。岛崎当然是没有见过那种纸屑飘洒的模样的,倒是在以前,他见过峯岸饲养的植物被击碎裂开——当然,因为它们被有色泽的超能力包裹了。那些破碎的叶片与花瓣上沾着超能力的碎屑,安静落下的时候,岛崎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气息。他也没真正去学习过颜色的分辨,这对一个盲人来说有些好笑,颜色对他来说有什么意义呢?但他终究还是慢慢地学会了那些描述,他伸出手去,指尖也落到了一小块金黄,很快又碎开了。

“所以,你到底来做什么?”花泽沙哑地问道,岛崎感到自己的手背上呼着一股热气,对方的呼吸也有点儿沉重,混杂着咳嗽,像一颗被碾碎的糖果。但这颗糖果又从七零八落的凄惨模样拼凑了起来,重新组织好了成形的字节,“我好像没有欢迎过你。”

“我来这里是不需要理由的。”岛崎回答得很直接,他对花泽的话语置若罔闻,“不过你大可以放心。”

“谁会信你……”花泽辉气的声音又像是被海绵吞了一半,他侧过身,床铺发出吱嘎声来。岛崎想说什么并不重要,他能放心什么呢?现在这种糟糕的情形下,他要杀了自己也是轻而易举,花泽辉气就算奋起反抗,赢过他的几率也太低了。况且他头很晕,浑浑噩噩,跟前男人的影子都变得很遥远。他的手垂了下来,压在柔软的床铺上,但岛崎一动不动。被一个敌人盯着的感觉并不好,花泽努力地想要睁眼,但他的眼皮又落了下来,最终他只能发出一阵模糊的呻吟。

而岛崎只是细细地看着那团光。他先前也是见过金色的,那来自于组织里的某个超能力者,但他已经忘了对方的名字。他从那个人身上学到了金色这个词语,并将它记在了心里。金色——金黄色,璀璨的,明亮的,光辉的。与他从出生开始便如影随形的黑暗截然相反。他想,这就是与我完全不同的颜色啊。

他是无穷无尽的黑。

后来那个超能力者的命运如何,岛崎也记不得了,这很正常,他连对方的名字都没记住过。他自出生起便被锁在这黑色的囚笼里,听人说,墙壁是淡紫罗兰色,地板是红砖色,床和椅子的木头是鲜奶油般的黄色,被单和枕头是非常淡的柠檬绿。

床单大红,窗户绿色。水盆蓝色,门淡灰色。而那就是全部,一个监狱,一个不可能的空间。床堵住了门,椅子堵住了另一扇门,百叶窗关着,他在里头窒息,听见自己内心传来的痛苦哀号,而他一旦听见了,便无法阻止。这哀号没有答案,岛崎便开始自己去寻,他用自己的知识去将那些遥不可及的颜色与物体联系起来,拖着这个词语,将其拼到某个事物身上。他开始逃离,这当然对他来说,是天生的、了不得的本领。

门与窗失去了阻碍,他能够瞬间抵达任何地方。而那些地方都属于他的黑暗。

他的黑暗是一个世界。

花泽辉气仿佛是因为过于疲倦,他的呼吸变得平缓。岛崎将手摊开,均匀地擦过那空气中淌动的光流。他去用很多自己能够想象到的东西去解释它,但岛崎很快意识到,这便是完全相反的东西,诸如花泽很烫,很热,他很亮,岛崎在外头行走的时候,几乎一眼就能注意到那迸发的金黄光亮;这不只是他的超能力,他的手心也很烫,并沁出汗水。岛崎想起先前与他交手的时候,他讶异于对方出色的反击能力和多样化的超能力,他记得火焰,熊熊烈烈,而这无疑让他的心脏也跳得更快。他的手便轻轻地拢起,探到了花泽辉气的喉咙,随着呼吸而起伏的皮肤,颈侧跳动的血管。向上——是脸颊的轮廓,鼻梁,嘴唇,汗湿的头发。岛崎用掌心安静地描摹着少年的模样,人类该是怎样的,他也无从判断,但他知道跟前的少年一定是闪闪发光的。

花泽的眉头皱紧,这细小的动作从指尖传递到了他的神经。岛崎忽然萌生了一种给对方说个睡前故事的美妙念头,诸如失去眼睛的快乐王子,无法飞去过冬的燕子。那些金色的碎屑从他的指缝里一点点地流下,又重新汇聚起来,而有处地方格外得烫,格外得亮。他伸出手去,心脏的鼓动很有力,紧贴着他的手掌。

 

岛崎忽然觉得自己正站在一扇门前。他弯下腰去,他知道花泽辉气已经在高烧的折磨下睡了过去,他的双手便扼住他的脖颈,嘴唇贴上他的胸膛,那颗心脏。他微微张口,仿佛那些金黄色的光能够被他吞咽下去。

世界止于那扇被封锁的、黑暗的门,它是如此沉重的东西,如此令人窒息,而那就是全部——这个黑暗的房间里别无他物。他的心口是一个贪婪的黑洞,跟前的光亮在燃烧,一如被蛋壳包裹着的、未出生的小鸟。

吞掉吧。岛崎想。

 

金黄色落了下来。

 

FIN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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