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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暴风雨

 

英米

*国拟注意

 

 

 

 

打火机的火苗成了这片黑暗中唯一的光亮,美国感到瑟瑟发抖,他素来不喜欢黑暗,这很奇怪——他从不知道对于黑暗的畏惧本能来自何处,但一旁的英国看起来泰然自若,甚至有点儿冷静过头了。

好吧,美国想,好歹他并不是一个人湿淋淋地落到这个大西洋的岛上,至少有英国,至少还有英国——虽然这已经足够不幸。他们的飞机失事了,美国猜测很有可能是来自日本的攻击,但他心里并未泛起波澜。战争至此,美国早已习惯这些泛着血腥味儿的日子,他的呼吸中也滚着浓郁的铁锈味和石油味,仿佛他的血管已经成了黑色,成天咕嘟咕嘟地冒着泡。老实说,美国分不太清心里头的情绪,究竟是狂热还是厌烦,亦或是二者皆有,但他同样知道,战争往往会塑造英雄。

“让开点儿。”英国冷不丁地打断了他的思绪,他的皮靴重重地踢在了美利坚的脚踝上,疼得美国立刻‘嘶’地叫出声来,“你希望我骨折吗!”

“那说不定能让你老老实实地待在担架上不要乱跑。”英国冷淡地说道,“别看了,这儿不会有咖啡也不会有你想吃的夹肉汉堡,闭嘴,什么都别说,三分钟内给我躺下。”

美国顿时被噎得哑口无言,英国的反驳一气呵成,仿佛在肚子里酝酿了好一会儿,如机关枪似的打在他的脑门上,这让美国只得张张嘴,随后朝后方挪了挪屁股,他的后背整个儿地贴在洞穴冷硬的岩石上,磕得他浑身不舒服。然而外头卷着一股浓厚的潮湿气,靠近海岸,意味着假如暴风雨来临,这儿可能也会面临危险,即便地势较高,但美国可不想体验一把在海水中漂浮的滋味。

“那有罐头吗?”美国支吾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,“我饿了。”

英国的眉头皱了起来,但到底他还是从一旁的袋子里翻出一个罐头,粗暴地将其撬了开来,随后递给了美国。尽管食物的滋味很不好,不过美国并不计较这些,国家的饥饿分为两种,一种是如人类那般的三餐需求,而另一种,美国正经历着考验。他很难讲述这种膨胀的感觉,仿佛他的内心挖了一个巨大的空洞,但无论如何,这种缓慢侵蚀却没有停止的迹象——假如说他拥有第二个影子的话,那么美国身上一定伤痕累累。他咬着食物,调味糟糕,味如嚼蜡,和吞下去一团海绵没什么区别。英国又一次啪嚓地点了打火机,火苗跳起,映照着他的眼睛:“恕我直接,美国,有些事儿你瞒不过我。”他顿了顿,“你很饥饿。”

美国自然明白这拐弯抹角的英国究竟在指什么,他不置可否地咧咧嘴,将罐头吃完后,他舒服地伸直了腿,靠在用帆布卷起的简易靠垫上:“所以你要开始心理教学课了吗?”

“我早就教过你了。”英国说道,“贪婪和扩张欲求是国家的本能,当然战争中带来的渴望也是一样的——毕竟这意味着机遇,机遇就有可能成功,历史总会做出选择的。”

“这话我爱听。”美国朝他凑近了些,这被英国有些嫌恶地推开了,但年轻的国家只是打了个哈欠,随后懒洋洋地靠在了英国的肩膀处。这让他显得有些像一只皮毛蓬松的短毛猫,且柔软温热,英国奇迹般地控制住了自己差点伸出去的那只手,谢天谢地,否则这一定会很丢脸。不过美国并没有在意这种举动,山洞里只有他们两个人,因此他难得抓住了英国瘦削的手腕,将他的掌心叠在自己的手背上:“但这种时候就免去教条吧,我们面临着太多问题,英雄我都快爆炸啦。”

“那也是你活该。”英国没有抽回手,他只是任由美国摆弄他的手指,就像小时候,他还是新大陆时的那样,幼小的美国总会一根根地捏住英国的手指,并好奇地询问它们代表了什么含义。那会儿的英国当然显得格外巨大,至少美国得踮起脚尖拼命仰望他,英国颇耐心地和他讲,这儿分别是南安普顿,利物浦,伯明翰,朴茨茅斯和约克,这意味着他的手能张开,并贪婪地朝四处散去,仿佛无数扬帆的船只。不过现在,这双手好好地被美国握着,它们便没有那么精神奕奕、保养周全了,英国在这种地方出乎预料的不讲究,因此他的手上细密的伤疤完全没有好转的迹象,美国反倒饶有兴致地去碰起了他的茧子。

“你以为你是追着鲨鱼剔牙的小鱼吗?”英国仿佛同样感到疲倦,他浑身放松下来,懒得去挣脱自己的手,“行了,赶紧休息吧。”

“英雄不需要休息。”

“但我需要。”英国答得飞快,“或者我可以给你唱个摇篮曲?”

“那真是算了!”美国夸张地喊了起来,“我可不想听你唱那些可怕的诅咒招魂歌!”

借由外头火堆的微光,美国看见英国嘴角浮起的一丝淡淡微笑,但这转瞬即逝,因为英国的确很累了,他的手掌几乎将全部的力量压在了美国的手背上,于是美国开始如一个十岁小孩儿那样拍弄它,发出啪嚓啪嚓的声响,接着又在英国的手心里写字,这让英国条件反射地想握起拳头。美国不知为何觉得很有趣,可能是因为他很久没看到这样的英国了——这甚至让他觉得怀念起来。

“以前不怎么觉得。”美国说道,“可现在我真的觉得你老了。”

“这叫成熟。”英国不屑道,“像你这样的小鬼连烟都不会抽。”

“可英雄我能泡到这么——多的妞。”美国比了个手势,“而你的休假日就只能待在家里陪你的狗狗猫猫喝下午茶。”

“顺便陪某个自称英雄的小鬼跑运输。”英国哼了声,“要不是你,我现在好歹能喝上一口热汤。”

美国用力地拍下他的手:“可你是自愿的,英国,你别忘了答应过我什么。”他瞥过一眼,“我们之间,血缘,协约,同盟——”

“那些都不重要。”英国蜷起身子,“你知道我真正想说的是什么。”

“呃,比如你的确在变老?”

“行吧,算你说得不错。”英国罕见地坦诚了些,“我总是会衰老的。”

这让美国多少有些鼻尖发烫。他的确深刻地意识到,衰老和改变是无法抗拒的事实,不得不说,美国对此有一种未知的恐惧。因为他太年轻了,年轻到无法想象衰退和老去,年轻到无法想象病痛,年轻到无法想象全身的骨头一起叫嚣着疼痛是什么滋味。无数的蜂鸣,嘈杂,尖叫与轰炸,而最无能为力的是步伐的缓慢。美国看着英国的手,他又将它们托起来,耐心地辨认着他上头凸起的血管,修剪整齐的指甲,食指处的老茧。而黑暗无声无息地将它们的影子吞没了,就如包裹着不列颠本身的母海。

 

海洋与历史相通,是母与父,但它们都会张开双臂,拥抱他们的回归。

 

“好吧。”美国最终说道,“行啦,我们准备休息。”

英国从鼻腔里冷冷地应了声,他没有拒绝美国这样的姿势,即便第二天他一定会暴跳如雷地抱怨自己的肩膀都要断了,但可能是因为美国的体温,在这潮湿阴冷的夜晚有着不错的取暖功效,英国甚至还朝他靠了靠。美国听见了雨声,随后他听见英国轻声说道:“暴风雨要来了。”

我们不要把过去的不幸重压在我们的记忆上,因为地狱里空空荡荡,魔鬼都在人间,阴霾不过是短暂的雨季。一切会过去的,会的,黑夜与寒冷都会过去,都会。

美国握住了他的手,他黑色的血管正如蛛网般捆住英国。但一切都会过去的,我亲爱的孩子,英国哼着歌,断断续续,并不成调;会过去的……

 

但凡是过去,皆为序章。

 

FIN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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